“將爺，這是好事兒啊！”

看著毛玨臉色不對，宋大腦袋巨大的臉上寫滿了迷惑不解。

戰爭沒發生在自己身上，好歹上百萬兩軍費省了，東江又可以多過幾天安生日子，用毛玨的話說抓緊時間抓發展，再好不過了!

況且人都是記仇的，東江之戰時候你遼東未發一兵一卒，就連毛玨那個表面兄弟吳三桂都是裝聾作啞的，這下好，輪到你倒黴，老子看熱鬧了!

更有一點，如今毛玨都做了這麽多大逆不道之事了，東江麾下的文文武武心裏頭也跟個明鏡一般，自己家將爺和朝廷早不是一條心了，九邊之中，遼鎮最強，如果遼鎮都被清軍啃沒了，大明帝國還有誰能抗衡東江？到時候，至少一個東北王是沒得跑了!

聽著宋獻策那不以為然的話語，毛玨臉上明顯流露出一股子煩躁來，不過話到嘴邊，他又是咽了回去。

說實話，就算是東江一戰，清國那種泰山壓頂般的氣魄在毛玨這兒已經煙消雲散了，可對於這個遼東的強盜集團，他依舊是懷著十二萬分的警惕。

歷朝歷代，不管是少數民族還是中原王朝，無不是經歷了一細節浴血廝殺，像上一任元朝，大汗蒙哥還有被宋軍擊殺在釣魚城下的記錄，沒有哪個朝代如清朝這樣得國如此容易了，入了關之後幾乎是一口氣吞並了大半個中國，死在那些征服道路上的異族前輩要是泉下有知，估計都得犯了眼紅病。

清國也的確有享受好運氣的資格，不管是努爾哈赤還是皇太極，都算得上一代英主，就拿這皇太極來說吧！估計是國松丸散布了要對付東江的消息，皇太極提前知道了自己這個東江首腦將被困在倭國一段時間，東江無帥的消息，他面對這種情況做出的選擇，就顯露出來極高的政治智慧來。

這個時代清國的地緣政治，遠比歷史上要惡劣的多，雖然征服了廣袤的蒙古草原，可建州女真的核心區域還是在遼東平原，北面是黑龍江鎮，東面是東江鎮，南面是遼東鎮，差一點就被包了餃子。

雖然這個餃子皮不太牢靠，東江拼死一戰時候，也沒見遼東的祖大壽吳三桂爆個菊花什麽的，可那也是三面受敵，處處制肘。

按理來說，建州女真與東江只能存在一個，已經成為了兩個勢力首腦間認定的事實，趁著毛玨不在，狠狠捅東江一刀，應該是最優選擇，甚至毛玨自己都是這樣認為的，偏偏皇太極去找了從崇禎五年開始，就看熱鬧打醬油的遼東鎮，實在是出乎意料。

可是細細一品，這個選擇卻又是在情理之中！首先，不管打黑龍江鎮還是東江鎮，都會引起另一極的激烈反彈，而且黑龍江鎮地廣人稀，在毛玨回來之前，清軍都未必吃的玩，東江是地形狹小缺乏戰略迂回，可那兒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皇太極已經見識過了，這兒恐怕比大平原的黑龍江邊鎮更難啃，他實在不想再在漫山遍野的炮彈裏洗個澡了！

可要打遼鎮，皇太極卻有八成把握，東江不會去救!不僅僅是上次的仇怨，東江立了毛玨，實在缺乏這種魄力!而且相較於東江，關寧錦防線如今無疑是個軟柿子，從這裏奪取遼西走廊，直趨山海關，至少清國東南一域將再威脅。

而且遼鎮畢竟有著上百萬人口，十來萬軍隊，把這些收入麾下，清國差不多就能恢覆到東江之戰前的實力了，到時候就算毛玨回來了，舉西南之力，與他東北之國全力一戰，鹿死誰手還說不定呢。

這種情況下，看著皇太極去氣勢洶洶打錦州，毛玨如何能淡定的下來？

可這頭又實在是走不開，如今豐臣家人心惶惶，倭國又讓這東林理學搞得烽煙四起，袁大督師又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玩曠工，一個不註意，征討倭國七年之功可能就化為泡影了！這個是後，毛玨怎麽都走不開，讓阿德蕾娜統軍出征，他又不放心，只能是一百聲哀嘆全都吞咽回肚子裏去。

忽然間變得咬牙切齒，毛玨是氣急敗壞的咆哮著：“傳令全軍，加速前進，今晚本將就要看到金土山城!敢於反叛的金土亂民，一律斬盡殺絕!”

“再把東江特產的日穿鋼板丸，勾搭爺們散多給小家主送去些!讓她無論如何，快把老袁勾搭上床吧！”

兩條“殺氣騰騰”的命令，是讓宋獻策出了一後背冷汗，將爺這怎麽了？忽然欲求不滿發飆了？

老子得小心點!

…………

花開兩支，毛玨在倭國氣急敗壞的時候，黑龍江鎮邊界，一直維持著的僵局，卻是是終於撥開雲層見月明了！

空氣中，到處都是一股子焦糊的氣味，隱約還有點香味，那是烤的嫩熟的烤全羊發出的味道，營寨裏，燒沒了大半的蒙古包還劈裏啪啦的爆著火星子，焦躁的道路邊上，沈重的腳步聲劈劈啪啪的響著，踐踏起一地的灰煙。

成王敗寇在這兒是顯現的淋漓盡致，昨個還是這片寨子的主人，今個就成了階下囚，一個個臺吉大人，貴女婦人被繩子穿成螞蚱一樣一樣，哭喪著臉，被驅趕了回來。

不過他們也是活該，不在科爾沁草原好好待著，非得到松嫩三江平原去找東江的麻煩，貪圖搶掠東江財富，到頭來，自己成為了別人的財富。

袁大寶是胸脯挺得溜直，興奮的在那兒驅趕著俘虜，如今東江最缺什麽？勞動力!這一晚上俘獲了三四千人，下礦井都能堆滿兩三個礦了，這回去，他也能在東江軍系中揚眉吐氣了，不容得他不興奮。

另一頭，孫傳庭的神情雖然平靜，可平靜中，同樣夾雜著一股子興奮，相比與袁大寶，他知道的更多，這一仗的確打的漂亮，科爾沁是大部，至少有八九萬人口，能動用的最大騎兵也一萬多快到兩萬，要是真點齊兵馬硬撼，憑著他五個團四千來人還真未必打得過，這幸虧科爾沁人太過麻痹大意，一面襲邊，一面竟然還分成小部落游牧，另一個方面，松嫩平原雖然也不小，可是林地茂密，上好的游牧草場就那麽多，沿著松花江，幾天就找到了，端了科爾沁部貴人，就等於端了大半個科爾沁部。

這要是在蒙古草原上，就算當年的李成梁，也得奔襲個十天半個月，還未必能抓到如此機會。

這次真是運氣了!

就在孫傳庭想得出神時候，俘虜隊伍裏頭，猛地一個壯漢竄了出來，這家夥身價可真不錯，穿著皮裘子，衣襟還鑲嵌著金邊，刺繡著白鹿蒼狼圖案，腦袋瓜子雖然刮成金錢馬尾，辮子梢居然也纏著珠串的，一身華貴的裝扮顯示出其身份的不一般，可這骨氣卻是差老多了，猛地把頭磕在地上，這家夥悲劇的用用唱腔在那兒求饒著。

“小的乃是科爾沁部臺吉吳克善，大清國主博克達徹辰汗的寵妃宸妃與莊妃都是小的妹妹!無論東江開什麽價錢，我們都照價出贖金，求大人饒小的一命吧！”

科爾沁，歷史上是成吉思汗二弟合撒兒的部族，科爾沁的意思就是擔當警衛，可這幾百年下來，曾經的天之驕子也養成了慵懶的米蟲，也是昨夜廝殺的太兇殘了，一刺刀一個血窟窿，有不少臺吉衛隊挨了一刺刀沒死，卻是傷口止不住血，慘叫著流血流死的，彌漫的火光，兇殘的東江軍刺刀齊下，草原勇士臨死前的慘叫聲，到現在還回蕩在這位臺吉老爺的腦海中，讓他腿肚子止不住的發顫。

這一聲也是讓孫傳庭嚇了一跳，可是吳克善連連的磕頭中，卻是渾然沒有註意到，他一雙老眼中，一股子殺氣騰騰卻是禁不住冒了出來。

還不知道“孫傳庭”在朝廷那面已經死了，自己是以一個死人身份，被偷龍轉鳳到的東江，此時孫傳庭心頭還是偏向朝廷的，這兩年東江的跋扈與不受節制，他也是有所耳聞。

看著自己身邊這些牲口，東江的強悍已經是可見一斑了！科爾沁乃是遼東大部，自己親手擒住了科爾沁臺吉酋長，居然還是皇太極寵妃的兄弟，如果再讓東江借此收攏科爾沁，甚至和建奴搭上關系，將來豈不是愈發的尾大不掉？

心頭一狠，孫傳庭是面色陰沈的猛地揮了揮手。

“狗韃子，還想騙本官!你們蒙人背信棄義，反覆無常，放過你們，轉眼就成我大明邊患!豈可饒哉!來人，把這十幾個奴酋拖下去!砍了換銀子!”

不識貨莫過於袁大寶了，他一流民軍小頭目，上哪兒知道這幾個家夥有多值錢，一個腦袋還三千兩恐怕都不止，一聽換銀子，他是樂不得的猛地揮舞著巴掌。

“沒聽到軍率說的嗎？這幾個癟三草棍，通通拖下去砍了!回東江換銀子去!”

“天朝將軍饒命啊！”

這吳克善差不點沒哭出來，其餘科爾沁部貴人如什麽滿珠習禮，洪果兒亦是差不點沒把他們那兄弟吃了，也是磕頭如搗蒜那樣悲催的告饒著，可惜，逼得大家沒活路的遼餉就是為他們加的，恨得牙根直癢癢的河南流民哪兒可能有一點憐憫，那大刀片子照著他們後脖頸子就高高輪了起來。

可眼看著十幾個最有價值的腦袋就要這麽人頭落地時候，一聲大吼卻是猛地傳來。

“刀下留人!”

“誰他娘……，小袁帥!”

這頭還想著換銀子呢！一聲大喝打斷了行刑，袁大寶是沒好氣的罵過去，可後半句臟話，卻是被他硬生生的給吞了回來，來的不是別人，當初小袁營二十萬流民的首領，如今的鶴崗鎮參將，還是他的七舅姥爺袁時中。

誰也沒想到，這個節骨眼上，他竟然來了。

而且不止他，遠處的天邊，不知道什麽時候轟鳴的腳步聲鋪天蓋地的傳了過來，密密麻麻的旌旗快比擬這片平原森林了，就在孫傳庭拿下科爾沁部的大本營不到半個時辰，東江黑龍江邊鎮的主力大軍竟然是南下了，直逼到了孫傳庭這先遣部隊的邊緣。

…………

“末將拜見範大人，各位將軍!”

還真是出乎意料，斜眼看著鬼門關前轉了個來回的吳克善滿珠習禮等蒙古王宮，孫傳庭心頭是禁不住有些後悔，早知道昨個晚上就把他們砍了，可惜，時機已過，想要下手卻是已經來不及了，帶著遺憾，他只好是深深叩拜了下去。

這範文舉的臉色明顯也有些不好看，不過看到孫傳庭，袁大寶行禮，這位東江文臣一把手還是強撐出個笑容來，笑著點頭說道。

“孫廠長真不愧是將才!出師既大捷，萬軍叢中擒敵大將!老夫佩服，等待督師爺歸來，定當為孫廠長在督師面前請功!”

“謝大人!”

曾經是陜西巡撫，在毛玨面前請功，孫傳庭還真看不上，不過面上還是要應付的過去，一副感激模樣，孫傳庭重重一抱拳。

真叫翻臉比翻書還快，笑容瞬間煙消雲散，範文舉是猶如那怒目金剛，厲聲就對跪著的吳克善滿珠習禮等人咆哮了起來。

“汝等科爾沁蠻人!時受我大明分封賞賜，卻投靠建奴，賣身為奴，為虎作倀，還敢來襲擾我東江，簡直是十惡不赦，給你十天時間，把你的部族全給本官聚攏在這泥石窪這兒，接受東江處置!否則的話，本官就滅了你科爾沁，把你們所有人的腦袋砍下來，在這松花江畔再鑄兩座白骨京觀!”

這就是東江的底氣!東江可不講究什麽以德報怨，敢來打老子，不把你身上油水刮光，範文舉這個範字都可以反著寫了，剛在鬼門關轉了個圈子，幾個科爾沁首領哪兒敢說半個不字，立馬是腦袋瓜子劈裏啪啦狠狠地磕在地上。

“奴才遵命!奴才遵命!”

真的不想看到東江平白又添加了上萬蒙古騎兵，在一旁，孫傳庭思索了下，又是在邊上急促的勸說道。

“建奴歷來有以蒙古人打前戰的習慣，我軍巡視松花江五日有餘，尚且為抓到東擄主力，範大人，咱們這大張旗鼓收攏科爾沁部，置大軍與危險境地，是不是不太好啊！此地多是平原，萬一八旗鐵騎殺上來，憑我軍大隊步兵，恐難以招架!”

“狗屁的八旗主力了！”

沒等範文舉回答，文孟這貨已經是酸溜溜的抱著胳膊哼哼出聲來：“這些蒙古韃子完全是疑兵之計，現在清人主力，已經是直逼錦州城下了！”

“韃子打錦州了!”

孫傳庭的心頭是猛地咯噔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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